亲爱的爸爸:

您好!

这是一封我生平第一次单独给您写的信,提起笔来心里想说的话很多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我想当它送到您手里时,您可能也会非常的诧异:这是谁给我写的信?这年头谁还写信啊?当得知是我写的时,您肯定会无情地“嘲笑”我,说我作,矫情,然后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。爸,没关系,尽管“嘲笑”好了,您高兴就好,这一次,女儿想借这封信,好好地和您说说话唠唠嗑,您无需回应,只听着就好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当着您的面我开始叫您“老头儿”,刚开始这样叫的时候您还面色愠恼:“看我磕你两下,没大没小。”我却更叫得起劲,因为我知道您不会真的“磕我”。时间一长,您也懒得说了,默认了这一叫法。而您还是像我小时候一样叫我“大姑儿”,哪怕我现在已四十多岁,这词儿让我感到相当亲切,真希望我到七、八十岁了您还能这样叫我,而我,仍然会叫您老头儿。

刚开始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在想:该怎么开头呢?这老头儿在干啥呢?不禁又点开了老家的监控,看到您正背着双手和小黑在门前的马路上溜达,一会儿看看田里的鸭子,一会儿弄弄树上的桃子,一会儿再逗逗小黑,好悠闲自在啊,看得我好羡慕。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监控里呼叫:“嗨,老头儿!在干啥子呢?”、“嗨老头儿,别挑那么多粪,休息一下!”“嗨,老头儿,煮点稀饭,我们马上到!”……这是属于您难得的悠闲时光,我不忍打扰。想当初您非常不喜欢城里的生活,表达了想回老家盖房子的愿望,我和弟弟看挽留不住,尽我们所能满足了您的愿望,从此您在老家种种菜、养养鸡鸭和狗,与青山绿水及老邻居相伴,这是您想要的晚年生活,也是我们做儿女的希望看到的。

爸爸您知道吗?看到现在的您过得开心自在我和弟弟感到很欣慰,这辈子您吃了不少苦。在您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,奶奶为了生活带着您改嫁,那家孩子也多,您挨饿受冻,遭受冷落白眼,受了不少委屈。为了能吃饱饭,十六岁不到的您就瞒着家里一个人去镇上报名参军,征兵的人看你瘦小不要你,可你一直守在那儿不肯走,软磨硬泡骗人家说你已经满十八岁,不知你是怎样骗过征兵的人的,可能那时审核不严,人家终于同意你去了,谁知这一去就是三年,奶奶找不到您的时候急得眼都快哭瞎了,后来部队通知到村里,家里人才知道您参了军。部队上训练很苦,您因为年龄小有些吃不消,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,因为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,而部队能让你有饱饭吃。

转业后您回到了家乡,分配到镇上的供销社上班,此后您认识了我妈,再后来你们结婚生子有了我和弟弟。因为工资低拖家带口过得艰难,又看不惯单位领导的某些作风,年轻气盛的您没有多加考虑就辞职出来,买了一辆二手货车帮别人拉货,每天起早贪黑,日晒雨淋,不能按时吃饭是常态,车坏在半路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,不到三个月您变得又黑又瘦;而自您早上出门以后,我们和妈就各种担忧,但又不敢说出来,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,直到您晚上平安到家,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,这样您劳苦了八年,我们也提心吊胆地过了八年。后来,您经不住曾经的好战友的鼓动,倾尽所有积蓄和他一起承包工程,结果他却把钱卷跑了,害你背了一身的债务,债主天天到家催债,过年过节都不得安宁,那时的您痛苦、自卑,觉得对不起这个家,也就是从那时起,我和弟弟就暗暗在心里发誓:我们一定要争气,要努力,不要被别人瞧不起,要让爸妈过上好日子。现在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,爸爸您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了。您和妈妈过得开心,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。

爸爸,您的肺本来就不好,烟就不要再抽了吧,每次我在监控里发现您抽烟,都会大喊:“嗨,老头儿不许抽烟!”,而您每次都是瞪一眼摄像头,悠悠地再吸两口,再慢慢地熄灭烟头。您当兵的时候被安排到水银厂看管犯人,水银厂长期处于潮湿、粉尘弥漫的状态,那时的防范意识和防范措施都不到位,您就是在那里落下了病根,总是咳嗽、容易感冒,去医院检查,发现您有肺气肿、支气管炎、风湿及轻微汞中毒等症状,虽然经过治疗已有所好转,但并没有根除,尤其是肺上的问题得重视,不能吸烟,不想听我们唠叨您就得控制自己呀。

爸爸,今年您已经七十岁了,时间真的好快啊。看着您花白的头发、略显佝偻的身形,我的心里有些酸楚:当年那个浓眉大眼、身姿挺拔的穿着军装的帅小伙儿去哪儿了呀?时光走慢一些不可以吗?俗话说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,人的一生只有一个七十岁,我和弟弟都商量好了,准备把您的战友和亲朋好友们请到一起,好好给您庆贺庆贺,热闹热闹,但您这倔强的老头儿硬是不同意,说不做生,还跟我们急,我们只好作罢。我知道您和我一样不喜欢过生日,不喜欢时间过得太快,就想自己静静地体会光阴的流逝,这一点咱俩父女还真一样,但说好了哈,下次满八十岁,您一定得听我们安排哦。

爸爸,当着面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您了,虽然如此,但请不要怀疑您女儿爱您的心。在您面前女儿我确实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来啊,像什么“亲爱的爸爸”、“我爱你爸爸”之类我是绝对说不出口的,趁着写信,趁着父亲节来临,趁着您看不到我的表情,我想认真地对您说一句:“亲爱的爸爸,我爱您,您和妈妈一定要健健康康、平平安安的。也别再为我和弟弟操心,我们都很好,相信以后也会更好。

祝您和妈妈:

健康如意、长命百岁!

 

女儿:李晓霞

2022618